《卖马》与《珠帘寨》的唱词悖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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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王润琴《九龙山》剧照饰杨再兴
《卖马》
《卖马》一剧，为谭大王（鑫培）快意之作。光宣之间，“店主东”之声洋洋盈耳，犹如今日之“劝千岁”、“老王爷”然，风靡一时也。闻先严尝云：“老谭之《卖马》，佳处在声、容、艺三者兼全，以其烟容满面，瘦骨支离，状穷途落魄、贫病交加之秦叔宝，身份恰合，诚绝妙至极。声者，“店主东”一段西皮。容者，全剧姿态。艺者，舞锏是也。”
谭圣殁后，余叔岩演此于“开明”，曾随先严一聆。举手投足，声调字韵，并皆佳妙。“舞锏”一场翻覆顿错，疾徐有致，难能可贵，大道自成，自属不凡。叔岩辍演，“塌中”之高庆奎，“大王”驸马王又宸及谭氏嫡孙谭富英，扮此剧秦二爷皆数见之，或以唱胜，或以做胜，各有千秋。去岁两聆五龄童（王文源）演此，面貌清癯，能作出傺无聊姿态，“店主东”一段及“家住山东”诸唱，低昂有味，如夜雨芭蕉聆之快耳（嗓虽不高，而颇受听，内行所谓“会唱”也），洵肖病中口吻；舞锏手法干净，纯熟合拍。文源能剧夥矣，当以《卖马》一出为上选焉。
余叔岩之《卖马》
祭灶后一日，偶阅《戏剧月刊》，内有羽公着之《戏词悖谬考》一文谓：《卖马》第二场，单雄信下，秦琼出唱：“骂声秦琼瞎了眼，拿着响马当宾朋。拉着店东撒个赖，如此你我两丢开。”“瞎了眼”为言前辙，“当宾朋”为中东辙，“撒个赖”为怀来辙，四句摇板，三异其撤，真戏词之怪事也。按原词应为“拿强捕盗数十载，小小响马解不开。拉着店东撒个赖，如此你我两丢开。”如此唱法，始不相悖。（润琴敬按：此四句辙固一矣，然四句有两“开”字，亦属小疵，但较四句三辙者，则高明多矣）
年来自先严弃世，愁慵之至！此剧虽聆之屡矣，以健忘故，于上举之四句词句今之名伶如何唱法，苦思不得，俟再聆时，当一注意焉。
关于《珠帘寨》前两段剧词
《珠帘寨》原为净角正工戏，闻“谭圣”（鑫培）增“收威”一场，遂成为须生之繁重剧矣。此戏唱、念、做、打四者兼备，且唱多黑头腔，如“忆昔当年五凤楼”句是也，口劲不足、咬字不清者不可轻试。余生也晚，谭大王恨未能一聆。谭氏故后，以余叔岩最佳，近则“愧煞须眉”之孟小冬及“谭门本派”之谭富英演来，腔圆字准，规矩可嘉，渊源有自，可称不弱。梅博士兰芳演此则又添一场“二皇娘亲战周德威”，言菊朋则添“烧宫”一场，惜无眼福，皆未之见焉。
言菊朋之《珠帘寨》
戊寅暮春，不佞偶于冷摊获得汉班老本《珠帘寨》，该本于李（克用）、程（敬思）初见在酒席筵前头两段词句与今词略有不同，如第一段“太保传令把队收”倒板下，今词乃叙叙旧根由，汉本则作寒暄应酬语也。今录汉词于下：（接倒板）“孤与恩官饮琼瓯，檐前喜鹊叫破口。昨夜灯花结彩球，吉凶令人难猜透。谁知大驾到此游，恕孤难塞无好酒。牛皮帐边比五凤楼。”叙说旧情则见第二段。其词写：“叫太保满斟葡萄酒，克用撩袍跪席头。忆昔当年雅观楼，文武百官贺千秋。恼恨谗臣段文楚，他笑孤王礼不周。隔席一把抓在手，哑石崖前一命丢。唐王一见冲牛斗，推出午门要人头。不是恩官苦保奏，焉能还有活命留。投桃报李心已久，一杯水酒饮下喉。”今词第一段十二句，“要斩人头”后则唱“自从那年分别后”。汉本乃先客气几句，第二段始言保奏之恩也。汉词优劣不论，因李克用叫板乃“叙叙旧根由”，故以仍用今词为当。汉词则嫌语气似乎不接耳。
至程敬思第一段原板词比今词多两句，前二句相同，余则悉异。词为：“为千岁长望御街口，为千岁辞官把本修。只为唐王恩太厚，不能够卸职把身抽。山遥路远少问候，好比浮云蔽日头。”此词似可通用！但聆之既不若今词之顺嘴，又不入耳，反被“白听无线电而找毛病”者认为“外造天魔”！岂不“费力不讨好”乎？
（《立言画刊》1939年第20期、第22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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